珠江口以南，一片3200平方公里的蔚蓝海域上，聚集了6条国际著名水道，被视为珠三角乃至华南通向世界的咽喉要道。这里东邻香港、西接澳门，错落分布着万山群岛的106个大小岛屿，其共同组成的珠海万山海洋开发试验区，是全国第一个地方性海洋综合开发试验区，下辖万山、桂山、担杆等3个建制镇。

位于群岛之上的万山镇是其中有人居住的主岛数量最多的海岛镇，独一无二，被称为百岛之市的“海上明珠”，其具有特色的海洋经济在珠海各镇中别具一格。

自1997年启动开发开始，由于海岛客观条件所限、土地资源稀缺、人口基数较小、发展基础薄弱，万山在珠海镇域经济发展的大格局中，蛰伏近20年，坚守住优越的海洋海岛生态环境。

蹲下是为了更好地起跳。在中央、省、市大力发展海洋经济的背景下，坐拥众多海岛的万山镇如今迎来了港珠澳大桥即将通车、粤港澳大湾区加快建设的机遇，站上了新的历史起点。

未来，万山能否找准自身优势寻找合适的海岛发展模式，上演一场“海岛奇兵”的逆袭，探索一条与“陆地镇”相映成趣的发展之路，成为大湾区的海岛名片？

曾为全国第二天然渔场

从香洲港码头乘船，沿东南方向直行约40公里，雾色掩映中的万山群岛逐一显露真容。《香山县志》曾记载，“珠江口外最高者为老万山”，指的便是如今的大万山岛，其与东澳岛、白沥岛等20个岛屿组成了万山镇。

万山的上一次名声大噪，是在3年之前，《舌尖上的中国》摄制组将镜头对准万山，视为秘境，其中长达93公里的黄金海岸线，曾让无数人心生向往。

这片至今少人踏足的海岛，坐拥着独一无二的旅游资源：历经上亿年地质造山运动形成的“亚洲奇观”浮石湾、全国唯一保留完好的海岛第四纪冰川刻痕、享有“钻石沙滩”美誉的南沙湾，被评为珠海市级非遗的妈祖诞等。凭借这些，万山镇早在10年前就已跻身广东省旅游特色镇。

时至今日，不少老万山人还对“渔业学万山”的岁月记忆犹新，凭借丰盛的海产，万山一度成为渔业经济的发展标杆。

“万山地处大陆架的边缘，海产品异常丰富。”万山镇镇委书记刘苑平说，上个世纪，万山渔场曾经是全国第二大的天然渔场，创造了全国单网起鱼1200担（即12万斤）最高纪录。”

一位十几岁就上船打渔的万山老渔民也对记者追述，“只要时机准，渔汛到了，在万山渔场，凤鲚、大黄鱼、马鲛、白鲳、梅童鱼、海鲶、黄鲫、鳓鱼，要什么有什么。”

然而，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，由于过度捕捞以及环境的变化，曾经闻名全国的万山渔汛逐渐消失，万山的渔业经济也风光不再。

时间驶入2017年，港珠澳大桥即将建成通车，“粤港澳大湾区”发展规划摆上重要日程，一系列省、市重大战略正在释放政策红利，为万山镇域经济的发展带来新机遇。

在广东省贯彻落实国家《“十三五”旅游业发展规划》实施方案中，珠海有4个项目入选省级重点项目，其中万山群岛、格力东澳岛旅游开发均位于万山镇，足见其在省、市高端旅游休闲产业中的分量。

按照部署，珠海将依托万山区，实施“科技兴海”工程、智慧海洋工程，积极发展海洋生态旅游，建设环港澳绿色海洋产业带，打造海洋强市格局。

作为海洋经济专业的毕业生，万山镇镇长邱烨对此充满期待：“从岛上森林公园，到海下珊瑚礁群，海岛风光旖旎、旅游资源独特、历史人文资源丰富的万山镇，即将站上更高的发展起点，迎来重大发展契机。”

开发20年的尴尬

时隔20年之后，东澳村的村民们将再次见证家园巨变。东澳村一期渔村城市更新单元改造将于近日启动，年内可以封顶。

在海岛扎根超过20年的刘苑平清楚地记得，东澳岛第一次大规模进入到人们的视野，还要回溯到1997年。当年，这个最早于新石器时代就有人类活动痕迹的海岛，正式启动开发程序，并在享有“钻石沙滩”美誉的南沙湾山麓率先建设了旅游度假村，把宁静迷人的南沙湾唤醒。

但由于客观条件的原因，与国内外发达的海岛地区相比，万山的发展其实并不快。

法国世界著名滨水旅游度假项目规划设计师贝尔纳尔·斯波埃里曾经探访万山群岛，他认为：“在欧美国家，如果有距离城市如此之近的美丽海岛，一定能吸引大量的游客光顾。但现在海岛离人们的生活很远，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万山海岛的潜力仍待释放。”

珠海市万山海洋开发试验区文体办相关负责人透露，作为珠海海岛游的先行者和探路者，东澳岛至今日均接待的游客数仅为2000人左右。

客源市场是衡量一个旅游目的地品牌知名度的关键指标。一般来说，客源可以分类为海外游客、省外游客和省内游客等。“目前，万山海岛的游客大多来自珠三角城市群和毗邻的港澳两地，一方面反映出万山在全省海岛游中的知名度，但隐忧同样不小，就是品牌辐射范围还不够广，海岛知名度也不够高。”

早在20年前就开发的万山，为何会遭遇这样的尴尬？

记者多方采访得到近乎一样的答案：岛屿多、面积小、分布散，历史欠账留下的基础设施建设滞后，海岛生态和经济“承载力”弱等，使万山的发展始终被一湾大海“阻断”。

通水、通电、通航等“三通”，是海岛“起跳”的直接动能。“但海岛的水电和交通的基础建设，比在陆地上艰难得多。所有的材料要运送到岛上，所需的成本保守估计是陆地的5倍以上。如果没有足够雄厚的资金及规划支持，整岛开发几乎等同天方夜谭。”一位长期观察珠海海岛开发的专家认为。

“除了三通之外，延伸海岛发展的一块腹地都还没有建立，同时海洋海岛生态也十分脆弱，对区域的开发形成制约。”万山海洋开发试验区相关负责人表示。

邱烨坦承，目前“岛内实体经济仍处于发展的起步阶段，高端旅游产业仍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，未形成规模化和产业化。此外，制约海岛集约发展的政策瓶颈也还有待进一步打通。”

湾区时代的高端化梦想

对于万山现状，刘苑平抱有另一种观察：“如果将时间轴拉长，可以将1997年至2012年视为万山打基础的阶段，蛰伏近20年，如今万山的发展可谓正当其时。”

今年两会期间，国务院政府工作报告提出，要加快研究制定粤港澳大湾区城市群发展规划，最新的消息称，该规划将于8月完成。

作为港珠澳大桥贯通和港珠澳地域相连的重要节点，“万山镇所主打的高端旅游业、现代渔业等产业，未来都将深度融入粤港澳大湾区建设中。”刘苑平表示，“如果万山要想在十几年前大规模开发，不是没可能。但正是因为有了‘打基础’阶段的坚守，才守住了海岛发展的生命线，筑牢了海岛绿色生态的屏障，也才有了未来发展的主动权，借助粤港澳大湾区建设的东风，打造为世界级海洋旅游度假胜地，融入湾区优质生活区中。”

“因此，只有高起点规划、高品质设计、高水平建设，经过总体规划，注重海洋环境生态保护，万山才能真正朝着‘世界级海洋旅游度假胜地’的目标进军。”邱烨表示，在生态立岛的基础之上，万山海岛旅游开发已经按下快捷键。

早在去年，珠海九洲机场至东澳岛、大万山岛等海岛的直升机航线就已开通，推动了万山海岛游的升级转型。邱烨表示，今年万山将总投资4745万元，推进东澳岛客货运码头、万山岛客运码头和直升机停机坪建设，补足海岛基础设施短板。

以“美丽渔村”命名的渔村改造也将加速。邱烨透露，今年12月底前，将完成万山湾港湾路中段城市更新单元改造，东澳村一期渔村城市更新单元改造主体建筑也将封顶，并将投入5400万元，启动万山村美丽渔村湾区道路改造工程。

“未来，万山海岛的旅客接待能力将成倍上升。”邱烨兴奋地表示，“而经过更新改造的渔村，未来也可转为民宿，每户渔民因此新增客观的经济收入！”

在全球范围内，海岛旅游开发的成功经验不少。比如马尔代夫，除了得天独厚的海洋风光与自然环境外，其旅游业的成功还得益于完善的发展规划、细致的生态环境管理、高端的市场定位、完善的基础设施和配套服务，被誉为“印度洋上的人间乐园”，每年吸引全球各地的游客前往度假休闲。

有专家表示，从世界著名湾区的发展来看，海岛往往被视为稀缺资源，尤其是在高端休闲旅游的发展方面具有很大的潜力。万山在整个粤港澳大湾区中具有独特的优势，未来可以借鉴成功经验，引入有实力的高端企业共同推进海岛旅游的开发，破解海岛开发投入大、周期长的难题，以市场化的力量加快特色旅游的发展。

万山镇委书记刘苑平：

守住“环境线” 打好“旅游牌”

“在粤港澳大湾区中，万山是港珠澳三城连成一线中的地理中心。从大桥俯瞰，万山群岛犹如一颗颗绿色珍珠。”驻扎海岛超过20年的刘苑平，对未来满是期待。

作为一个特色明显的“海岛镇”，由于土地资源稀缺、人口基数较小、发展基础薄弱，在珠海镇域经济发展的大格局中，万山固然不能与其它镇比拼工业规模、经济总量，但依靠海洋经济，万山可以形成自身鲜明的特色。在大湾区时代，地处湾区要地的万山将以怎样的姿态，走出一条与“陆地”镇相映成趣、相得益彰的发展之路？南方日报为此专访了万山镇委书记刘苑平。

规划直通航线吸引国际客源

南方日报：万山进军“世界级海洋旅游度假胜地”最大的瓶颈是什么，未来将如何化解？

刘苑平：万山镇是一个特色明显的“海岛镇”，是未来珠海建设城乡共美的幸福之城的重要组成部分。目前，我们已经基本解决了海岛用水、用电的问题。现在，海底电缆已经通到万山岛的登陆点，不久即将正式启用。

未来，我们还将着眼于加强基础设施建设，改善社会民生，进一步缩小与主城区的差距。

与此同时，陆岛交通依然是阻碍万山发展的最大瓶颈难题，其既指向交通的通达性上，也体现在舒适性上。陆岛交通设施的投入是巨大的，一艘快船的投资就达千万元级别。因此，万山进军“世界级海洋旅游度假胜地”要以品质为驱动力，在提升海岛游客接待力的基础上，继续发力高端旅游。

瞄准“粤港澳大湾区”和港珠澳大桥建成通车的战略机遇，打好“港澳牌”，利用万山港作为国家一类口岸的优势，在开通东澳岛至香港航线的基础上，加快规划万山直通横琴、澳门的航线，吸引国际化高端客源。

海岛旅游综合效益显著提升

南方日报：当前万山的海岛游有什么样的新变化？未来的方向是什么？

刘苑平：2016年，由于台风天气以及渔村更新改造导致游客接待能力下降，东澳、万山的游客数量小幅下降，但海岛旅游综合收入实现了9136万元，同比增长15%，两组数据比较起来看，折射出海岛旅游正在向高端迈进，综合经济效益显著提升。

目前，东澳岛已经通过创建国家4A景区评定性检查，达到创建标准，以此为契机，未来我们将充分发挥海岛的生态美景优势，开拓海洋生态、海岛探险、水上运动、以及游艇等海洋高端休闲旅游业，给旅客提供串联诸岛的主题体验。

以精品思维打量每一个细节

南方日报：在万山海洋开发试验区中，万山镇是拥有主岛数量最多、但涵盖岛屿数量最少的镇，未来是否会加快启动无人岛的开发？

刘苑平：海岛生态环境是一项非常宝贵的资源，这既体现为稀缺性，更体现在其脆弱性。

无人岛基本上远离大陆，其水、电、交通、码头等基础设施几乎一片空白，目前国内还没有特别成功的开发经验。

2012年到现在，万山处于“在保护中开发，在开发中保护”的阶段，未来我们将更加坚持生态立岛、高端规划，逐步推进主岛和有人居住岛屿的开发进程，精品思维打量岛上的每一个建筑，每一草一木，将其作为塑造海岛旅游品牌的特色支撑。

实力图谱

万山镇地处珠江入海口，位于香洲东南方向22海里，北距澳门17海里，由大万山、小万山、白沥、竹洲、东澳、小万洲、白沥洲、贵洲、横洲、岗塘等等20个大小岛屿组成，陆地面积29.83平方公里，海域面积800平方公里，拥有93.04公里黄金海岸线，是粤港澳大湾区的重要海上门户。

2016年，万山镇全年固定资产投资额9476万元，同比增长25.4%；渔业产值9004万元，同比增长10.2%；海岛旅游人数21.2

万人次，同比下降2%；海岛旅游综合收入9136万元，同比增长15%；渔民人均纯收入18678元，同比增长2.4%；实际吸收外商直接投资370

万美元，同比增长5.6%。重点引入能源、医药、房地产三个板块的企业做大做强，全年引进内资企业26家，注册资本3.2亿元。

■记者手记

注重成果共享

谱写“人岛”双重奏

千百年来，习惯了在海上航行的渔民们，从小便熟悉掌握潮水起降、日升日落的规律，心中更有一份对自然的敬畏，逐渐与“海岛”建构起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关系，达到“人岛”生态的平衡与协调。

这种“平衡”在渔产丰富的万山体现得尤为紧密，早在近200年前，人们就在岛上修建了庇护渔民海上安全的“妈祖庙”，房屋就山势、择平地而建，表达对岛上生态环境的尊重。岛上自成一体的电力、供水、供渔和粮食系统，则让岛上的社会生态关系形成了闭环。

未来，随着海岛开发进程加速，高端旅游资源将源源不断地输入，对原有的社会生态关系造成冲击。这也呼唤人、岛、产业关系的动态再平衡，建设一个充满活力的海岛发展机制。

万山岛被视为“海钓天堂”，每年都会吸引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爱好者前来垂钓，以万山镇为试点的国家级休闲渔业示范基地，也有望加快建设。今年，东澳、万山两岛30户渔民家通过标准审核的游钓快艇将先行一步，以快艇为资产入股村休闲渔业公司。

海岛居民世代以渔为生，对万山渔场及周边海域的海洋生态娴熟于心。在打造国家级休闲渔业示范基地的过程中，万山镇通过组建休闲渔业公司，在公司结构中赋予渔民股东和员工的双重身份，把零散的海钓服务资源加以整合、规范，并形成完善的海钓服务产业链，放大规模经济效益。

从事传统渔业的渔民，也将受到经济激励，进一步完成身份的转化，变为提供海钓服务的服务者，并形成示范效应，引导更多人主动参与到传统渔业向休闲观光渔业、生态渔业的转型中，促进渔民增收和渔村经济发展。

这种以人的转型为核心的融合，可以看做万山激活发展机制的有益尝试。通过这个机制，海岛的渔民可以享受发展的实惠，参与海岛转型发展的积极性也会更高，对海岛的可持续发展就更有利。

目前，全国各地都在加快特色小镇的建设步伐，依托海岛特色生态环境资源、历史人文资源和丰富的渔业资源，万山镇完全可以成为海岛特色文化旅游小镇，引领海岛镇域经济的建设发展。

特色小镇的终极目的，正是为了给游客和当地居民创造一种新的生活方式和体验。万山之“特”，无需多言，未来如何能在动态中，进一步促进自然环境、人文环境和社会关系的良性互动发展，更值得期许和期待。